见过新帝后,裴元洵去了一趟神策军的大营,之后才返回将军府。
到了晚饭时分,他一如既往到如意堂陪母亲用饭,看见三妹饭后在服用那种红色的药丸,便拧起眉头道:“吃的何药?”
大哥已在边境呆了三个多月,看上去比以往清瘦了许多,也晒黑了,那眼周还有一圈淡淡的乌青,嗓音也是哑的,似乎没有休息好。
裴元滢关心几句后,便眉飞色舞跟大哥说了那药的奇效,还道:“大哥,咱娘也说这药效果似乎不错,我每天都能多吃半碗饭,最近还长肉了呢。”
听到闺女说这些话,殷老夫人喝了几口参汤,没作声。
自打从祭祖回来,她曾被长子勒令吃斋念佛了好一段时日,她这长子本来一直是很孝顺的,为了那姜沅和宁宁,竟对她如此不敬,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,后来长子为了姜沅和宁宁跟沈姑娘退了婚,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一声,完全没把她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,她心里头又憋了一股气,没想到,接着他便转头又去了边境,连封家书都没传回,如今他人回府来,她这个当娘的心里有气,所以也不怎么说话。
裴元洵看了一眼绷着脸的母亲,又转眸看向三妹那药丸,沉声道:“有病当去医堂看病,怎能胡乱吃药?”
裴元滢生怕大哥不信,便把那妙姑的神奇之处原话说了一遍,只不过,在她提到那妙姑让人生急症的药丸时,眼看着她大哥的眉头又紧拧起来,神色也十分沉冷。
先前她跟姜沅抢宁宁犯了错,大哥罚她跪过祠堂,所以,裴元滢现在对她大哥,是又爱又怕的,怕得是,大哥一个不高兴,再罚她一通,所以,连他退婚之后为何没娶姜沅,而是去了边境巡视,她都没敢多问一句。
看大哥神色不悦,裴元滢不安地拧了拧帕子,小声道:“大哥,可是我做错事了?”
裴元洵沉沉看了她一眼,没有多言,而是拿走那瓶药丸,吩咐道:“不许再吃了,生急症的药,你可还有?”
那让人生急症的药,妙姑收了五百两银子有些心虚,特意给她留了一瓶,见大哥问起,裴元滢忙吩咐人把药拿了过来。
裴元洵让东远收了药,再去大营时,便找来李修验看。
那红彤彤的药丸,是山楂做成的,具有健脾开胃的效果,李修一眼便看了出来,他十分笃定道:“这是山楂丸,没有半点让人怀孕生子的功效。”
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,裴元洵拿出那瓶让人生急症的药来,沉声道:“你看此药,可有像那妙姑所说的奇效?”
这是害人的药,李修仔仔细细验看了许久,最后神色十分凝重地说:“我只能验出这里面的虫子有毒,应当是一种蛊虫,蛊虫乃是巫医会用到的一种,若说是能让人心中惊惧,生出急症来,倒并非没有可能。”
听他说完,不知想起了什么,裴元洵的脸色当即变了。
当晚,那妙姑便被拿到了大营的牢房。
那里
头的刑具繁多,光是那沾了盐水的带血铁鞭就让人望而生寒,妙姑吓得腿软发麻,把裴将军所问的话,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出来,道:“我那生急症的药丸,是有一次去御医堂,从那里面医册上抄的一道方子,后来我自己学着做了做,发现果真有效,才拿来卖钱的,请将军饶我一命。”
查出内情来,裴元洵吩咐人将妙姑送往府衙治罪,他思忖良久,去了一趟御医堂。
日头西斜的时分,御医堂的大门沐浴在暗蓝色的余晖之中。
那堂外有一棵桃树,树干遒劲,枝叶繁茂,本应是春末的时节,这桃树上的花却绽放得晚,那枝条上才刚冒出一点点花苞来,不仔细看,是难以发现的。
裴元洵看着那桃树,驻足良久,才进了御医堂的大门。
进了大门之后,有一条大约三丈远的青石砖直道,走过这条直道后,便可以走进到内堂去,也可以见到御医堂的医正。
只是,裴元洵刚迈了几步之后,突然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。
那脚步声很熟悉。
他的大掌本来垂在身侧,听到声音,突然紧握成拳,整个人也紧绷起来。
那不是一种如临大敌的紧张,而是,一种不愿面对,却又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纠结痛苦。